□李固国

日子，总在悄然不觉中流逝。

一片枯黄的落叶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，抑或是风的裹挟，落在了我家窗台上。“见一叶落，而知岁之将暮”，它是否在告诉我：“时光留不住，春去已无踪……青山依旧在，几度夕阳红。”

不知怎地，看到这片落叶，心中伤感的成分居多。我想这片叶子应是有灵性的，对我是提醒也是鞭策。回顾过往，如梦如烟的往事悄然袭上心头，那份曾自以为有的“风来听风，雨来听雨”的平静，在现实的迷茫中，早已消散无踪。

一个月前，一位亲人猝然离世。没有预兆，没有遗言，不曾经历病痛折磨，甚至没来得及与儿女见上最后一面。她像是出了一趟远门，给人一种错觉，仿佛下一刻就会推门而入，一切皆如梦境般不真实。

我轻轻捏起这片叶子，仔细端详。它的纹理依旧清晰，黄中透着一抹红晕，却已失了水分，边角蜷缩着，似有不甘。然而，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”终究是豪情；于叶于人，“不服老不行”才是现实的箴言。老天何曾垂怜过任何一个人，更何况这一片微不足道的叶子。

记得上周，我回家收拾老房子。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，禁不住泪如泉涌。“少小离家老大回，乡音无改鬓毛衰”，掐指算算，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。如今回到这生我养我的地方，多少有点“落叶归根”的意味。

时光匆匆，如白驹过隙。自己还未及细细体会年轻的模样，眨眼便到了“知天命”的年纪。想想这辈子，还有太多的事没做，太多的心愿未了，太多的人无缘再见，太多想去的地方终未成行。

此时此刻，这片叶子似乎与我心有灵犀。它看破了红尘，只想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，给自己一份释然。我们的相遇，是巧合，也是必然，注定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一个美丽的瞬间。

落叶是那样轻，在我手中却显得如此沉重。只要我稍一松手，它便会飘然而下，落入楼下的灌木丛中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这多像人海中偶然相遇的两个人，应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。说不定一次擦肩，错过就是一生。

年轻时，自己也踌躇满志，出去闯荡，信心十足。转悠了一圈子，我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，依旧两手空空，与以往不同的是，多了些沧桑与无奈，看淡了得与失，只想和过往画个句号。

我将这片叶子捧在手心，惺惺相惜。怪不得人说“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”，一次次遗憾，逼着人活得愈发通透。

“一叶知秋”，酷暑已过，寒冬终将如期而至。看着它，我竟生出一种难兄难弟之感。只是它即将撒手人寰，正用最后的气息向我讲述人生的哲理。它又像一位流浪的智者，与我不期而遇，我们相顾无言，却已道尽沧桑。

一个又一个念头升起，最终，理智占据了上风。我轻轻打开书本，将它夹入书页之中。它陪不了一生一世，但陪我这一程，足矣。

此后，当我独自面对寒冬时，便仿佛能看见，在那书卷之中，有一盏由它擎起的、微小而温暖的孤灯。